逻辑视觉与悲情世界——评夏福宁的绘画作品
展览名称:逻辑视觉——夏福宁艺术展
主办单位: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
展览时间:2013年9月10日至9月20日
展览展厅:中国美术馆2号、4号厅
展品数量:约50件
夏福宁:1962年出生于南京。1985年毕业于苏州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1985年任教于天津工业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现居住工作在北京。
读夏福宁的绘画作品总会感想颇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和一定的层面上,绘画都成为被讨论和质疑的对象。关于绘画的认识和讨论就是一部现代美术史。其实,有关对艺术的认识就像对生活的认识一样,是源自内心的启悟和态度。它并不是一个僵化的模子,非此即彼、绝不相容。同样,对绘画的认知和态度能够很好地看出一个时代的特征,也能看出一个时代的局限。
中国油画比不上欧洲,因为这是舶来品,不是中国正宗国货,法门武功掌握得都不到位,所以无法与欧洲相提并论。这话说得勇敢和自省,但也让从事油画创作的人情何以堪。为什么这样?难道真的说中国当代的绘画陷入了泥沼?无法振拔出来、向求生地爬去?
夏福宁在80年代参与过艺术小组活动,很活跃,浸透着那个时代的精神气质。后来他沉潜下来,这是因为这一代中国人都有自己的心结,都为一种负压所折磨,甚至所摧残。这种历史负担感不是欧美所能有的——他们的历史与艺术系统形成了自己的线索和命题,也不是那种得风是风、要雨是雨的制度人所能感同身受的,只有那些生存于底层与不幸中的人才能体会存在的意味。这是一代中国人的命运史与心灵史的搏斗,于艺术之绘画何尝不如此?绘画艺术在这个特殊国度不就是一种搏斗吗?其一,它成了视觉挑战的对象,每一次新的视觉样式出现都撞击着观者的视觉接受能力。洋画传来就是这样的过程。其二,绘画的形式与样式成了一次又一次观念的交锋和决斗。当我们述说20世纪迄今的绘画史时,绘画的对抗赛还少吗?从20世纪20年代的“美术革命”论、30年代的“左翼美术”说、40年代的“文艺座谈”说、50年代的“社会改造”论、60年代的“革命文艺”论、70年代的“斗私批修”说,到80年代的“思想解放”观、90年代的“西方阴谋”论,再到2000年以后的“市场颠覆”论等,不都是在倾述着艺术与绘画的斗争史吗?这一部艺术史几乎可以视为一部中国现代革命史。从视觉外观去领略中国故事是一种别有风味的阅读方式。
夏福宁遁入沉寂,实际上是在与视觉搏斗。这种纠结的痛苦就是悲戚于压在人们观念意识里的那种封闭与不明。封闭,是固守一种意识形态来看待世界,真以为天不变道亦不变;推论之,习惯了一种视觉就总以为视觉习惯就是如此,不得变动,如变,便视为杵逆。抽象形式的出现不就是这样的遭遇吗?国外如此,中国更甚。不明,是不肯接受新知识、新感觉、新观念,造成了幽闭症和灼伤感,拒斥新思想和新文化。对于绘画,我们为之神往,是因为曾经逼真的写实功能;我们被告知它将死亡,是因为摄影的出现;在今天,我们被告知它不再是艺术的主流样式,是因为漫天遍地,都是装置、视频等等,这等绘画将衰落矣。此论不假,特别是绘画的样式一旦被固化后,这种种的非难就被证明是恰当的和一言中的的。但世间的道理有时候是非常简明的,它只与最真实的感知相关。这就是夏福宁所深信的:艺术不是为了证明艺术的存在,而是为了证明人的存在。那么绘画的振拔与否不是由理论证明,而是由实践述说。他静看于绘画,已经不再和历史置辩,要争是否主流之称,而是要求探索自己的命题。事实上,在今天的艺术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所应有的姿态应该是不争哪一个媒介是时代主流,而由操作具体媒介的人来执行它的生死令——能独立展示其差异性的艺术予以赦免,得到永生的光辉,而依然僵化、因袭窠臼的艺术则永不超生。今天的艺术律令是如此,绘画亦然。
夏福宁在这样的思考氛围中悟出了自己的心得:视觉是世界的存在之显现方式,存在的显现是自我意识的物化。视觉之于世界和自我是整个人类自我意识演化、对峙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进化和变化。作为画家,夏福宁十几年来即是面对这种视觉关系的折磨而思考,然后予之于画布上。寻找视觉存在的关系,揭示其可言说的另类含义,让看似散乱、单调的视觉对象变得非凡,即是他所追求的绘画法则。这是在无序的视觉世界里寻找有序的语义关联,同时呈现那些被遮蔽的真实。当视觉转化为物象、当物象成为唯一所是的时候,它们——视觉——不再是独立的物品,也不再是物理的现象,而是成为现象中的事实、事实中的永恒、永恒中的意义。这就是“逻辑视觉”的指向,也是视觉本体存在的可能。西方学者甚至认为:所谓现代时期是以视觉来主导其现代性的,一切以视觉为中心,没有视觉则无法构成现代性文明。而对于视觉背后的视觉性观念又成为现代社会所不断孜孜以求的课题,竟至演化为“视觉研究”,从而构成当今“图像理论”的研究主体。但针对绘画的视觉研究尚有不同,这里面有了更多的艺术家个体存在的社会性和个体性价值,而非公共图像的传播性与影响性。
夏福宁的一系列作品正是在这种个体视觉逻辑的演绎下成为观察世界细节的通路。它们不是世界的宏大叙事,而是从个体经验的微观视角中透析着一种冷静的凝视。无论是椅子系列,还是酒瓶系列,又或是一件散放的衣服,都包含着足够联想的隐喻和思辨的可能性。夏福宁追求绘画不再将绘画当作对象的描述,而是当作思考的视觉化,当作无意义世界的再次降临。今天的艺术现场所需要的新的绘画就是思辨性的绘画和穿透人性的绘画,但夏福宁似乎始终葆有一股韧性,他坚信不竭的创造力需要通过不断的实践来证明。所以,欲改变世界者,必先从视觉改造开始;欲通达世界者,必以接受视觉的差异多样性为前提。夏福宁的“逻辑视觉”是他对悲情良多的世界的视觉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