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中超越—朱铭的太极系列
展览名称:朱铭—太极雕塑展
展览时间:2006年4月2日至4月27日
如何解决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如何调节国际与乡土的矛盾?这是20世纪后半叶以来,许多艺术家共同面对的挑战与课题。朱铭正是以他的作品,尤其是《太极系列》,成功处理了这些问题,并成为创建清晰典范的一位杰出艺术家。
朱铭崛起于台湾20世纪70年代的乡土运动风潮中,他和洪通(1920?1987)两人,被视为是台湾乡土运动中的两个代表性人物。他们都是来自民间,也都以充满泥土与草根趣味的作品,在当时一片唯西潮是赖的台湾艺术界,造成轰动,被称作是“乡土的奇葩”、“化外的灵手”。
不过,朱铭到底不同于南台湾乡间的“朱豆伯”洪通,因为朱铭艺术中带着思维与超越的企图,和来自杨英风(1926?1997)启迪的“现代”因子,很快地就拉开了他和洪通之间的距离,成为一个具有国际知名度与重要性的杰出艺术家。
1938年出生于台湾苗栗通宵的朱铭,本名朱川泰。早年家中贫困,小学毕业后为谋生计,拜师李金川,学习佛像雕刻,在这里奠下了传统技法的基础;三年后出师、自立门户,曾在基隆开设店面,累积了雕刻的经历和经营的技巧。之后回到通宵老家,搭棚成立工作室,收徒授艺;所做工艺品,销售全台。紧接着入伍服役、退伍、成婚、生子;迄1966年,因工厂周转不灵,导致负债,只得结束营业,举家迁往后里、再迁大甲。在当地一家工厂,担任高级雕刻师傅,也负责全厂事务的管理。这是朱铭人生的困顿时期,却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在这段时间,他全力工作,力求清偿欠人的债务;但也开始尝试较具艺术性的创作,并提送作品参加台湾全省美展,获得特选第三名和优等奖的成绩。
早在跟随李金川师傅学习的时期,少年朱川泰就曾经以疑惑的口吻询问老师:“为什么我们的作品不能参加公家的展览比赛呢?”
憨直的师傅只能抱歉地承认:自己只会雕刻工艺品,如果要参加比赛,应该要有像雕刻界前辈黄土水(1895?1930)那样的水准才行。黄土水是台湾1920年第一个以作品入选日本帝国美术展览会的伟大雕刻家,曾经留学日本东京美术学校。这对当时的朱川泰来说,黄土水的成就是遥不可及的。
不过当生命面临低潮,重新寻找出口的时刻,“当个艺术家,不当生意人”的念头,再度盘据朱川泰的心灵。几经波折,他如愿见到了心仪已久的雕刻名家杨英风,也成为他入室的弟子。
杨英风是战后成名的台湾杰出艺术家,早年服务于关系台湾经济发展至巨的农村复兴委员会所属的《丰年》杂志,担任美术编辑的工作,举凡版画、雕塑,乃至漫画、美术设计等,均有杰出的表现。朱川泰对台湾艺术界,完全不了解,但他经常在报章杂志上看到有关杨英风的报导;他直觉认为这个人就是台湾雕塑界最重要、最值得追随学习的人。
在杨英风台北市的工作室学习,前后7年之久,杨英风为他重新取名朱铭,是希望世人能永远铭记这样一个艺术家。朱铭为方便学习,举家迁往台北市近郊的板桥江子翠。白天在杨家习艺,晚上回家,还要授徒雕刻工艺品外销,以维持家计,深夜的时间,再自行创作。
杨英风到底教导了朱铭什么?依据朱铭自己的说法:“作为一个艺术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这点很重要,杨老师不像一般人,多半只是教技术,而没有注意到精神面。他很重视精神面,我和他一起生活,等于是‘同修‘。”
作为一个已经出师多年,也自立门户的传统木雕师父,朱铭一度因技巧的熟练,心生厌倦,想舍去木雕另寻新的现代表现手法。但杨英风告诉他:“传统的雕刻技巧,得来不易,不应放弃,重点应在如何找出新的内涵和新的精神表达。“技巧练到熟练,技巧就渐渐不见了,这是自然的动作,也是灵性的境界。”杨英风如是说。
于是,朱铭开始在传统的雕法中,重新思索,如何摆脱太过精细的雕工,改以质朴、自然的刀法,磨练出恰到好处的刀刻风格。
早在李金川师傅处学习的时候,朱铭就曾以自己的创意,雕刻了许多有趣的水牛,被送到当时台湾木雕集散地的三义,受到市场相当的欢迎。
现在,这些水牛的题材,被重新找回来,用更简洁的手法表现,也包括台湾民间所熟悉的各种民俗人物,如:武圣关公、文圣孔子、故事人物鲁智深等。
朱铭在杨英风处的学习,相当辛苦,也逐渐成熟。杨英风有机会带他多次外出,甚至出国见识,逢人总是介绍:这是艺术家朱铭。而不是说:这是我的学生朱铭。
1976年,台湾的“乡土运动”已经形成一股风潮,各种对文化、社会的反省思考,充塞文艺界。一位来自南台湾乡下的素朴艺术家洪通的作品,才刚展出,就造成万人空巷的参观热潮。杨英风原本排定在历史博物馆的档期,托言准备不及,正式推荐由朱铭取代。馆方为求慎重,还特地请来日本雕刻家前往审查,获得通过。没想到朱铭木雕展,一经展出后,立即获得如涌的佳评,人潮不断,展出档期,一再延期。
朱铭首展展出的作品,正是一批以简笔式的刀法,呈现了许多民间原本即已熟悉的题材,包括水牛、牧童、鸡、孔圣、武圣、鲁智深,和一座刻画人牛拉车,奋力向前、向上行进的《同心协力》。朱铭的这批作品,充分保留了传统木雕刀法的趣味,人物在似与不似之间,以简洁的造型利落呈现,一如中国简笔的水墨,含蓄中自有深韵。不过,正当所有的评论,从“乡土的”、“水牛的”、“激励的”等层面,给予这位初现艺坛即造成轰动的艺术家最大的肯定与赞扬时,朱铭已经将自己创作的焦点,转向另一批以中国太极招式为主题的创作之中。
这个改变,造成了许多人的质疑,甚至否定的评断;而这些批评他的人,正是当时全力支持赞美他的人。这种情况,让朱铭深觉抱歉,但也绝不动摇。幸好始终支持他的杨英风老师完全赞同他的选择。
不被原有的成就束缚,也正是朱铭日后能够不断有所突破、有所超越的主要原因所在。
《太极系列》的成型,固然有来自朱铭接受杨英风老师劝告,拜师练习太极拳以健身,进而对这些招式有所体认的基本背景所致,但另一个艺术上的动力,则是他一趟罗马之旅,所带给他的巨大感动。朱铭说:“没有出国去开阔眼界,欣赏罗马的大建筑,我不敢刻那大的袖子。胆子不够!”
告别那些被视为台湾乡土代表的民俗人物与动物,朱铭以爆发性的创作能量,完成了第一批最具原创性的《太极系列》,也就是1977年年初前往日本展出的那批作品。舍弃《乡土系列》中不免流于情绪或道德的文学诗情,《太极系列》彻底回到材质与形式的原始思考,利用木头原本即已存在的形式与神韵,加上几刀极为简洁的劈砍剥裂,就浮现了太极的某一招式样态,予人以极大的想象和共鸣。你可以不熟悉那些招式和名称,但绝对可以体会出那些招式或所暗含的肢体动态与意念,那是一种超越文化与地域限制的国际语言。
朱铭的这些作品,马上获得国际艺坛的注目与看重。而更重要的,是朱铭也很快地就将这些原本受限于木头大小,无法作大规模表现的木雕型式,转换为以大块保利龙切割做成原模,再透过精湛的翻铜技术,形成巨大的景观雕刻;而这种将雕刻作品和环境契合的思想,也是杨英风老师长期提倡的思想,朱铭巧妙且完美地加以呈现!太极置于街头、太极置于海滨、太极置于山巅、太极置于公园、置于雪景之中??太极的展出形式,随着环境与时节的不同,也演成一阙阙动人的传奇。
初期的《太极系列》,是以单一的人物动作为造型,但至迟在1983年前后,已经逐渐形成二人一组的对话形态。从《掰开太极》,到后来备受推崇的《太极拱门》作品当中,朱铭的思维,正在逐步深化其对太极的体认与掌握。
“太极”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从宇宙的起源,到生命的运行,到身体的调息??朱铭成功地将这复杂而深奥的哲理,凝练成现代的具体的艺术语汇。随着朱铭作品的传播,从日本到中国香港、从新加坡到英国伦敦、从纽约到法国??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借着朱铭的作品,亲炙太极思维的无限与可亲。而作为太极思维的中国原乡,也将随着朱铭作品的首度展出,重新检视、震撼于那传统文化的深邃,与现代艺术形式的凝练!
这就是从传统中成功超越,走入现代的杰出雕刻家─朱铭!
「朱 铭」1938年生于台湾苗栗。1953年拜木雕师傅李金川学艺,1968年师从雕塑家杨应风学艺。现为雕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