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汤文选，1925年出生于湖北省孝感市一个书香门第。1946年至1949年就读于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主攻花鸟，师从张肇铭、张振铎、王霞宙等名家。1951年进修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1952年起在华中师范大学和湖北艺术学院美术系任教。后历任《长江日报》美编、武汉师范学院教员。1965年任湖北省美术学院专业画家，1983年任副院长，1985年任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美协湖北分会主席、湖北省花鸟画研究会会长、东湖书画院副院长、湖北省美术学院副院长，现任北京中华炎黄书画院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擅长中国画。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从事人物画创作，70年代致力于山水画创作，80年代至今专攻花鸟画。他先后创作了现代人物画《婆媳上冬学》、《喂鸡》、《说什么我也要入社》、《送粮路上》、《白手起家》、《天空任鸟飞》，以及现代花鸟画《晨雀》、《秋忙时候》、《村头拾趣》、《战正酣》、《晨光》等，参加历届全国画展后，均被收藏于中国美术馆。汤文选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之初具有重要影响的现代人物画家之一，在20世纪下半叶新兴中国画的演进中，具有显著的代表性和充分独特性。

婆媳上冬学  汤文选  115cm×67cm  1954年
　　

作品介绍：
    建国初期，汤文选在华中师范学院工作，经常下乡去体验生活，也给农民识字当过教员，对农村妇女翻身学文化的心情有切身的感受，他于1954年创作了人物画《婆媳上冬学》，画面上表现的是婆媳二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相互搀扶赶去学文化。此作于1955年参加第二届全国美展，获一等奖，他时年29岁，一举成名。原作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后被选编入《世界美术全集》。这幅画在当时被印成单幅画向全国发行，后来文化部要汤文选重作一幅，赠送给前苏联文化部。195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电部首次发行美术邮资信封，共29枚，以《婆媳上冬学》为图案编为第一号，这是中国首枚美术邮资信封。

    《中国美术馆》：汤先生，您自幼研读古文，临摹古画，后来进入武昌艺专学习花鸟画，1954年创作出现代人物画《婆媳上冬学》而一举成名。请您谈谈有关创作《婆媳上冬学》的有关情况。
    汤文选（以下简称“汤”）：这是50年前的事了，在我记忆中1953年底就开始构思，1954年初创作完成了《婆媳上冬学》。那个年代思想要比现在人单纯得多，我们听毛主席的话，文艺为政治服务。当时的农民在政治上翻了身，当家做了主人；但这还是不够的，农民还要在文化上翻身。旧社会一般来说婆媳关系很难处理，婆媳之间，往往水火不容。解放后应该有一种新时代的婆媳关系。于是，我就选择了婆媳二人相互搀扶着，不畏风雪上冬学这种题材。当时我很年轻，二十多岁，刚从武昌艺专毕业，解放后成为文工团团员，主要画舞台布景。同时，也在北京和武汉的报刊上经常发表反映社会变化的人物画速写、连环画插图等。1953年调到华中师范大学任美术系讲师。这幅画是我在华中师范大学时创作的。

    《中国美术馆》：您这幅画中人物的形象来源是谁？有没有具体的原型？
    汤：没有什么原型，靠的是记忆。这不像画毛泽东要原型，不能走样。画这种画可以是原型，也可以不是原型，根据创作效果需要。当时我在农村画过大量的人物写生，我画的是中国农村妇女的综合形象：媳妇的发型、脖子上的围巾、脚上穿的浅筒胶鞋；婆婆头上的大围巾、腰上系的大围裙、脚上穿的木屐鞋。这种鞋现在已见不到了，它是木头做的，外面上桐油，鞋底钉铁钉，冬天防滑。这些都是当年江南农村的典型装束。

    《中国美术馆》：当时去农村进行人物写生是专门为此次创作积累素材吗？地点在哪儿？画面构图及人物造型是一锤定音，还是几经修改？
    汤：1951年冬天，遵照毛主席关于“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的指示，文工团派我到武汉郊县黄陂的一个农村当过一期冬学教员，教农民识字，农民学文化热情很高，有些小脚老太婆也来学习，当时感觉很新奇。1951年，我调到华中师范后被抽调参加土改复查工作，去了武昌县农村。在工作之余，我画了一些人物速写。《婆媳上冬学》从立意到创作完成前后历时半年多时间，数易其稿，最后还是从几幅中挑选了一幅参展。

    《中国美术馆》：您学的是花鸟专业，为何会以人物画参加全国美展？
    汤：我在武昌艺专学习的是花鸟画。选择画人物画的原因是当时的政府不提倡画花鸟画，他们认为花鸟画是闲情逸致，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腐朽的，所以不提倡，而且有所压制。当时，一些画花鸟的老先生受限制而画不了人物画；我虽然学的是花鸟专业，但我画过人物画，有人物造型基础。我认为中国画的花鸟画和人物画在用笔手法上是相通的。

    《中国美术馆》：创作《婆媳上冬学》是为参加展览而准备，还是源于您内心的急切表达？在创作前有没有他人提示？
    汤：是有感而发的创作，不存在有人提醒和指示。

    《中国美术馆》：这幅作品参加的是什么展览，反响如何？
    汤：这幅画参加第二届全国美术展览，并获得了一等奖（1955年）。我的花鸟画老师王霞宙先生曾形容过这张画的影响是“《婆媳上冬学》，天下一声锣”。在那以前的中国人物画基本上画的是才子佳人，像我画的这种题材几乎没有可参照的，所以这幅作品在当时反映还是不错的。当时全国有五六十家报刊杂志上都发表过，还被翻译成几国文字在国外发表，日文版的《世界美术全集》也把这张画收进去了，连中小学课本都有这幅作品。

    《中国美术馆》：当时您是如何得知获奖消息的？是他人告知还是通过其他途径？有奖金吗？您是怎样支配的？
    汤：是武汉美术家协会告诉我获奖了。当时有没有奖金我记不清了，有奖金也不会多。

    《中国美术馆》：自此以后，您的创作都是以人物为题材吗？有没有同时画花鸟画？如果有，大概是从何时开始的？
    汤：“文革”后期画过梅花。因为有毛主席的《咏梅》诗，梅花是可以画的。真正从事花鸟画创作应是“文革”后的1978年，我画了一幅《竹林春晓》参加了“第五届全国美展”，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这以后连续三届全国美展，我都是以花鸟画参加的，原作参展后，都被美术馆收藏了。

    《中国美术馆》：您学花鸟画时的老师有哪些？后来画《婆媳上冬学》的时候，又得到了哪些人指点？
    汤：上学的时候，教我花鸟画的老师有3个，他们是张肇铭、王霞宙、张振铎。1952年，我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了半年的油画和素描，有一定造型基础。画《婆媳上冬学》的时候，没有人能给我指点，是我独自完成的。完成后曾请王霞宙先生看，王霞宙先生认为这幅画从立意到构图都很好，只是用笔还要大胆、肯定一些。我接受了这个意见又修改过一次。

    《中国美术馆》：这幅画的原作在哪里？据说这幅作品参加了全国美展之后，文化部还要求您重作一幅赠送给前苏联，后来又重新画了吗？其他版本的流落情况如何？
    汤：这幅画得奖后原作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应当时文化部邀请重做一幅赠送给前苏联文化部收藏；全国妇联当时也收藏了一幅，不知现在还在不在；湖北省交际处（现湖北省旅游局）收藏了一幅，这幅画在十几年前神秘失踪了；当时还给湖北美术学院画过一幅，现在还在学院收藏；自己家里还有一幅。

    《中国美术馆》：这幅画当时创作的地点在哪儿？在绘制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让您记忆犹新的细节？
    汤：当时我在华中师范大学，是在一个二层楼的工作室里创作了这幅画，记得当时屋内有个小窗户，从上面往下望，能看见一条小路，下雪后我看见行人艰难地在上面行走，留下一串串脚印，这引起我的联想。这也是我当时的创作这幅画的契机之一。我创作这幅画的那个房间现在还在，那是解放以前留下的古建筑。房子是木结构，但是西式造型。现在这栋楼属于湖北省中医学院了，那间房现在成了中医学院的一间教室。前不久中央电视台新闻电影纪录制片厂给我拍专题片时还去那间房拍摄了。

    《中国美术馆》：当时所用的绘画工具及材料都是学校提供的还是自己购买的？
    汤：我用的是中国画的材料，是我自己购买的，当时我的工资算比较高的。

    《中国美术馆》：这幅作品在以后的遭遇如何？有没有受到什么批判？
    汤：“文革”期间，我在《婆媳上冬学》之后画的一些人物画都遭到了批判，比如像《天空任鸟飞》等，也参加了全国美展，但都遭到批判。惟有《婆媳上冬学》没有受到批判，它表现的是农村妇女学习文化，这种题材没有人能否定。

    《中国美术馆》：新中国第一套美术邮资封是1957年至1959年发行的，共29枚。按当时标价，全套邮票总价值不到3元人民币，2002年在国内拍卖会上拍出18万余元天价引起轰动，而第1号封正是您所作的人物画《婆媳上冬学》，这套美术邮资封原图的作者均是当时的名家大师，为何将您的作品编为第一号封？
    汤：其实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幅画被排在了1号。几年前，《上海集邮》杂志介绍一位邮票的收藏家来采访我才知道自己的作品是第1号封，徐悲鸿的《喜鹊梅花》是第5号封，齐白石的《虾趣》是11号封，这是当时国家邮政局定的，邮政局给了我10枚邮封，我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可以寄信的信封，没有好好保存，现在手上只剩下一枚。把我那幅作品定成为第一号封，也许是现实题材的原因吧。

（本文图片由汤立先生提供，并在采访过程中给予帮助，在此表示感谢。）

（采访者：廖 羽/纳禾雅  录音整理：纳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