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轩

  艾轩访谈

  采访人:李浩然

  采访时间:2013年11月

  Q: 我们了解您曾在成都军区文化部创作组任美术创作员,您是这一阶段开始入藏吗?是在什么时候以藏区为创作主题并开始延续的。您是接到的任务吗?

  A: 我进入藏区作画是从1974 年夏开始的,当时在成都军区,到的藏区阿坝。不是创作任务,当时正好有车开进去,我就蹭车跟进去,想沿途采采风,搞当时的创作,当时都是根据政治需求搞主题性创作。进到藏区后,觉得非常奇特,感觉和成都完全不一样,人的穿着打扮,自然风光都是完全颠倒的。感觉很刺激,视觉冲击力巨强,让人很激动,藏区的阳光灿烂和成都灰蒙蒙的天气反差太大了。

  Q: 您有没有到过西藏呢?我们见到大多作品的面貌是在什么地方?

  A: 西藏是后来去的,大约是在76、77 年的时候。不过,我当时大多数的作品画的还是阿坝地区,就是诺尔盖、红原、龙日坝这类地方。主要表现的是川西草原的生存状态,人和自然的关系。我现在的作品面貌是从81 年开始的,那时受了怀斯的影响,发生了一些变化。改革开放以后,大家画画开始考虑表现自我,表现个人情感了,这样就扭转了原来单一的主体性绘画的指定方式。

  Q: 您对藏区题材的感受和表达与怀斯的影响有怎样的关系。

  A: 感受这个东西是自己慢慢体会到的,长期到西藏,在去阿坝来来往往的经历中会感受到所谓人和自然的关系,之前和总部的人去写生,画的都是鸟语花香,但慢慢开始想自己要画什么,有了自己的判断,就不满足于只是表现这种东西了。怀斯的影响也有,比如说画法上,在情绪表达上也有,可以说是和怀斯不期而遇了。他对美国人和自然关系的态度,和我对西藏人和自然关系的态度是巧遇了,我也借鉴了他的一些东西,就画成这样了。

  Q: 请您谈谈我们馆藏的《诺尔盖冻土带》。

  A: 我画《诺尔盖冻土带》时,实际上是借了何多苓的模特。当时,我和何多苓刚合作完《第三代人》,我想画一张小画,就借了他的模特。同时,我有很多藏民的素材,我就把它们嫁接起来,画成了这幅作品,我挺喜欢这个名字,可惜画幅太小了。不过作品的构图很有意思,人物顶在画边上,头上还顶着一块云。这和以往按照黄金分割来构图的方式很不同,有种要走出画面的感觉。表现了一个人无奈的心情,到处乱窜,但逃不过。画中的云彩特别概念化,完全不是生活中的云,就像一个幽灵。这幅画跟我其他的画不太一样,象征意义更强一点。

  Q: 七八十年代陆续进藏的人特别多,感觉是一种集体行为,这些人和您之间有没有相互影响,或借鉴的部分?

  A: 有影响,像何孔德70 年代常进藏,我就跟着他学,我有一段画西藏的画法就是从何孔德那来的。我对进藏的看法是,进去了一定要出来,不断进去,不断出来,双向充电。就是拿着画出来展览,获得一些评价,然后再检视这个画在造型或思维上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再到藏区,在现场提高。对我有一些影响的还有周春芽,82 年我们一起到阿坝和红原。他画点彩的油画,有表现主义倾向。我是画写实的,但是他眼中的构成对我还是有影响的,比如他说“山型”好,这两个字后来我就总在想。事实上,画家之间经常会互相渗透影响,一个画家不经意间冒出来的一句话,另一个画家可能就会想一辈子。

  Q: 您作品中的背景是真实存在的吗?大多数艺术家创作的藏区环境大都是在城镇或是村落,这和您作品中的环境反差很大。您作品中的环境好像给人一种宿命或者说哲理感。

  A: 这种环境是确实存在的。刚进藏区时,山上全是雪,一点地表都没有,像个白色的大馒头。这种荒芜至极的景是我有意找的,符合我的心情,我较早画雪地或者沼泽还是层层深入的,有时还有点木棚什么的,后来我就不怎么画这东西了,觉得多余,影响我的视觉,可以简化,从构图上这样简化我觉得挺适合。我多年往来内地和高原之间,因为环境恶劣我们军区有很多人死在路上。逐渐地我感觉生命在大山大河和雪原中特别暂时,所有生命体不过是临时的过客,所以雪线有点像威严的回收者,很严酷。我画的人都有一些无可奈何,对未来迷惘,对过去也有一点歉疚。总之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心理状态。邵先生曾说我的画“让人怦然心动”。我觉得很准确。

  Q: 离开西藏题材您作品的气质会变吗?

  A: 我觉得我也可以画藏区以外的题材,比如老北京。但我现在还不行,有很多构思,也有很多素材没有画完,是关于夏河的,就是甘肃那边。他们每年都有藏历年,那时会有几万名藏民到夏河来拜佛。我觉得一个画家,他钟情于某个题材,一辈子画这个题材,还能画好,就足够了。如果有五万个这样的画家,那就有五万个关于人类的不同画面,那就很丰富了。在藏区题材上,

  我还没有画完,还差得很远。

文档来源: 99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