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花鸟画亦称“细笔花鸟画”,属于工整细致一类的画法与类别,工笔花鸟画要求“有巧密而精细者”(北宋韩拙《山水纯全集》),水墨、浅绛、青绿、金碧、界画等均可作为工笔花鸟画的艺术表现形式。工笔花鸟画即是以毛笔、国画颜料、墨汁、熟宣纸或矾、绢等绘画材料和精谨细腻的笔法描绘花、鸟、虫、鱼等动植物题材的一种花鸟画科,是一种严谨精致创作的一种特殊的花鸟画种与技法。工笔花鸟画多以中锋用笔的鉄线描、高古游丝描进行结构塑造,表现方法工整细致,先勾后染,设色艳丽,富有装饰性。在对花鸟描绘的过程中,通过白描造型、勾勒填彩,再采用分染、罩染、统染、点染、接染、撞水、撞色等技法描绘对象,产生栩栩如生、精致动人的视觉效果。
曾景祥先生对艺术创作、艺术理论有着极为深刻的见解,他认为优秀的艺术必须具备传统承继、文化内涵与个性标识三大要素,这种清晰而明了的理论导向,使他的创作具备了一定的理性认知与理论指引。曾先生既擅长中国花鸟画的创作,同时也擅长水彩画的创作,热爱古典诗词,先后写了一百多首诗词,可谓学贯中西,修养多元。曾先生的工笔花鸟画无论是在技法表现上,还是在新境象的挖掘上比以往的旧工笔花鸟画有了重大的突破。比如,《抬头飞指白云边》这一作品,月季树干、枝叶、蓓蕾、花簇、飞鸟一反传统工笔花鸟画的小情趣,而是根壮、枝茂、花妍、鸟跃,树干、枝叶、蓓蕾、花簇、飞鸟直冲霄汉,画家以超越花鸟的大面积的灰色云朵来凸现天际的高远、空间的无垠,这种精妙的构图方式有力地开阔了雄伟的境象,增添了磅礴的气势,使花鸟多了顶天立地的飒爽英姿,而少了妩媚、娇羞与精微,走向了更加阳刚、博大的语象与境界,着力打造了“天高任鸟飞”的雄阔境象;再如,在造型的处理上,曾先生将传统工笔花鸟画中的勾、描、点、染、皴、擦与西式速写、素描因素有机地予以融合,这是根植于曾老师的传统的理解之上,他认为要树立大传统观,所谓大传统观即不仅要研究本民族绘画的传统,还要研究世界各民族的绘画艺术传统,这其中就包括西画传统。《抬头飞指白云边》将传统的工笔花鸟画技法与西式水彩画法有机融会,花卉、飞鸟、树干和云雾均打破了传统花鸟画的平面性,将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和水彩画的焦点透视合而为一;还有,在色彩的处理上曾先生在描绘天空与云彩时,借用了水彩画的湿画法,从而增强了空间感和真实感;同时增强了对比色,少量黄色月季的介入,打破了红色月季的单调,使之既鲜明活泼又和谐统一;再有,有意地将视平线压得很低,以突出月季花的生机与劲健,突出天空的高阔,增加了画面的通透感。另外,曾先生的题画诗:“欣欣月季竞争妍,凤燕飙腾起碧烟,敢问扶摇何处去?抬头飞指白云边。”更是点睛之笔,把月季的争奇斗艳与飞燕的扶摇直上刻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月朦胧》同样将西画焦点透视引入传统花鸟画之中,棕树的树叶不但具有很强的装饰性,而且还具备了空间感,这就消解了传统工笔画的平面感,因而具有了创新感:一株如银似玉的棕树婷婷傲立于云缠雾绕的夜晚,一轮皓月在云海里穿行,空气湿润而新鲜,环境优雅而静谧,几只小鸟在叶丛中轻语、嬉戏,整个画面营造出一种自由闲适、甜蜜温馨的气氛,给人以愉悦与轻松,借用清末书画家、篆刻家赵之谦的古联“不拘乎山水之形,云阵皆山,月光皆水;有得乎诗酒之意,花酣也酒,鸟笑也诗”点题,使立意与境象更显诗化。在艺术处理上,强调了装饰性与设计感,参差错落,主次有序,明暗相间,动静相宜。画家抓住棕叶的结构特点以突显视觉张力。另外,为了既能看到月光,又能突出棕叶,曾先生采取了一种反逻辑的处理手法。按常理,月光从树后照来,主体出于背光,棕叶应该是暗的,然而画家把它处理成了亮色,把不可能的情形变成了艺术的境象,以反常态的艺术表现力营造出审美的真实与精神的真实。这种不拘一格的艺术表现力来源于他的大艺术观,所谓大艺术观,即不仅要研究绘画艺术,还要研究书法、诗词、设计、音乐、影视等姊妹艺术,以为我所用,这个作品将诗歌、设计等姊妹艺术和为一体,因而建构出令人惊奇的视觉图像。
无独有偶,《三月风》首先以“三月黄花三月风,翠湖村外小桥东,有心却被无心扰,怎奈窗前鸟惊魂。”一首隽永深邃的哲理小诗点出题眼,给观者以卓而不俗的境象。黄花与绿叶相互比对、映衬,互为表里,而线状窗帘的妙用,仿佛在黄花、绿叶之中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更添朦胧、含糊的美感,给人以雾里看花式的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艺术效应,同时线状窗帘亦增强了装饰性与设计感,使传统工笔花鸟画具备了当代性。
《润物细无声》将三株盛开的梨花与两个含苞待放的花蕾予以特写式的放大,枝干、花朵、花蕾、花叶等既有传统工笔花鸟画精细、谨严的勾勒、晕染,又有西画的速写因素和素描感,在此,中西两种绘画方式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曾先生的工笔花鸟画有一个独特的亮色,那就是很多工笔花鸟画里面都有题画诗,这对于没有古典诗词修养的画家来说可谓难上加难。但是,由于曾先生具备了题写古典诗词的功力,所以他才敢于在自己的画中题诗。诗和画号称孪生姊妹艺术。“诗是无形的画,画是有形的诗。”诗与画虽属两种不同的艺术门类,但是二者有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强调意境的营造,都主张“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状难写之情如在目前”。正如宋末诗人吴龙翰为名画家杨公远自编诗集《野趣有声画》所作《序》文里所言:“画难画之景,以诗凑成;吟难吟之诗,以画补足。”
曾先生的工笔花鸟画继承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题画诗传统,将“有形的诗”与“无声的画”在形式与内容上融合成一个整体,曾先生的工笔花鸟画在某种程度上直逼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象,抒发了自己观察自然、妙悟人生的真情实感。观画者由由画入诗、由诗入画,由画内到画外,获得更为广阔、更深妙的艺术境象。
总之,曾景祥的工笔花鸟画以独特的艺术语言和审美图式向人们展示了他对自然花鸟的个性化情感体验和人格化审美观照,凸现了当代文化语境下工笔花鸟画的新颖境象,给观众奉献上了一场卓尔不群的视觉饕餮。
曾景祥先生艺术成就的形成,得益于画家自身的多方位修养,艺术理论的研习使他的作品具有明确的学术方向和路径;古典诗词的积淀为他的花鸟画赠添了诗意与浪漫;水彩画的研创使他的艺术在色彩上和空间上具备了更多的回旋余地,为实现以西润中的艺术取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曾先生正处于创作的巅峰期和收获期,相信他的艺术理论会更加深邃、诗意会更加浓郁、画意会更为奇葩、文化会更为广博,而这正是成为艺术大家的必备条件,祝愿他早日由“目视于物”至“迹化于心”,由“妙悟自然”至“中得心源”,由“以心观物”到“神与境谐”,果如是也,则大幸焉!
(黄丹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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