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江:胡善馀先生艺术之魅

  那春桃,白里透红,茸毛蠕蠕,仿佛空气在颤动。又如灯如盏,一边轻轻地照亮出来。这是大概36年前看胡善馀先生的春桃绘画时,我内心的感动。那时,“文革”终结,万物复苏,春桃中蕴着一种特别的生机。我是从胡先生的“桃”中读懂了静物的意义:不仅绘此物的形色,而且画此物生生的气息。

  国美的油画之路悠长。胡先生是1928年建校伊始就入学的一代,赴欧留学归国,辗转多年,于上世纪40年代后又回校任教,从此就不曾离校。“文革”后我们入学时,唯知先生资格深厚,并不了解先生的漫长历途。先生体格魁梧,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我们常从他的绘画中感受他的心绪激越、迁想渺远。

  早在上世纪50年代,胡先生就参与了新中国素描教学和美院油画教学大纲的建设,是油画系工作室教学的开拓者之一。胡先生的写生绘画,葆有法国写实主义、印象主义的艺术内涵,亦充满具有个性的东方意趣,总是被引为油画教学中具有现代品质追求的一端。在“文革”之前和“文革”后伊始的工作室格局中,胡先生二度担任第一工作室的主持教授,在油画系的教学传统中,具有深厚的影响。

  胡先生终其一生坚持写生。在他的那个年代,写生的内涵往往止于体察生活、收集素材。因此,胡先生的写生,可以被视为向着自身来生发和聚合的独树一帜的标志性艺行。我们在他的写生中,不仅看到他笔下的物象,而且看到某种一贯的、可感的东西;某种形色交织的微末的处理,某种独特的、被转化的可触摸的感觉。正是在这种看与可见之间,触与被触之间,有一种可资抚察的形式交织在那里,一种深镌在胡先生身上的东方意趣聚拢在那里,这是胡先生的艺术之魅。直至今日,我们仍从那里不断感受到艺术绵长的魅力,不断领受深刻的启迪。

  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胡先生是1992年冬季,在孤山西泠印社的甬道上,先生正在那里写生。寒风凛冽,先生冻得已不太能说话,但目光依然炯炯,直视前方。目光所及,古道正悠悠,阳光已洒洒。

  许江

  2014111

文档来源: 中国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