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0年代时，对于年轻人来说，能去苏联学习是非常好的事情，当我得知自己被选派苏联留学，心情也是十分激动。我们去苏联之前在北京留苏预备部呆了一年，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种是思想上的准备，一种是外语上的准备。

　　我们留学苏联的目的很明确——去学习油画，那个时候条件也比较艰苦，刚到那里时，我们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首先是语言方面，虽然我们在出国前学习了一年俄语，但刚到苏联还是存在语言障碍，有很多话听不懂，所以我们要在学习绘画的同时学习语言。在课堂讨论会上，老师要点名回答问题，我们要准备好题目用俄语来回答，确实有很大困难。所以我们学习期间的压力比较大。另一方面，在苏联学习的知识与国内不同，苏联的基础训练教学比较扎实，初到苏联我们的基础还很薄弱，但是我们学得比较快，我在一年级下半学期时，基本赶上苏联学生的水平了，得到5分成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油画水平的差距比较大，一方面，中国没有油画的传统，我们对油画的了解程度仅停留在用油画颜料画画，而不知道油画本体语言中所包含的内容，如色感、冷暖色、质感等等，所以一开始学习油画感到比较陌生，但经过了六年的系统训练，我们基本上懂得了西方油画的本体语言、造型规律、解剖规律、色彩规律，我觉得只有掌握规律才可做到举一反三，这也是我留苏学习的最大感悟。

　　我认为目前国内教学的问题之一是年轻人对于掌握规律不够重视，认为只要做出足够了解就可以去创作了，其实并不是这样。作为绘画来讲，掌握基本规律是十分重要的，只有掌握了基本规律后才能更好地应用和发挥，更好地表达对生活的感受。

　　虽然掌握绘画规律很重要，但这并不是说原封不动地照搬苏联学到的知识，在回国后的教学中，我们还是有一些改革的，比如国内教学注重画家和生活的关系，苏联教学重点更多是理论层面，基本没有提及艺术和生活的关系。我们在苏联也有劳动课，比如夏天去野外挖土豆、砍树木等等，但这也只是单纯地劳动。改革后的中国教育注重画家与生活的联系，从这点来看，我们的教学就比苏联先进了。另外，我们以前不知道苏联素描在灯光下进行的原因，所以在国内画素描时都把窗户蒙起来，打上灯光，认为这样比较准确。留学后才知道原因，因为圣彼得堡在北极圈里，冬天天亮时间几近中午11点，但我们9点上课，所以素描课是没有办法在自然光下进行的，只有依靠灯光。这也是我们留学后才知道。

　　从创作来讲，在苏联学到的绘画技法是完全用得上的，但怎样将技法和我国的民族情感、将生活和作品主题结合起来，还要靠艺术家自己去慢慢体味。在苏联学习有好的一方面，也不太准确的一方面，比如在创作上受当时苏联社会主义写实主义的指导思想，这在国内教学体系里接触不到，当初我们并没有感到不合理，但现在回过头来看，“社会主义写实主义”的提法里有些不足，因为“社会主义”属于政治概念，而“写实主义”属于学术概念，这就混淆了政治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写实主义必须以社会主义的思想内容为指导，这在无形中就把艺术局限起来了。

　　改革开放使国内的艺术风格走向多样化，面对开放的艺术环境我们要进行取舍，不能盲目跟风。面对西方引进的东西，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在50年代提出了“油画民族化”的口号，我想“油画民族化”的前提是一定要好好研究油画的本体语言，再和中国国情、个人情感结合起来，融入中国的审美语言。这样我们的作品才有主见，才能站得住脚。